这番话时,他并未反驳,只是心虚地低下头,别过眾人含着期待的目光。
他这一低头,便是默认,人群中有人彻底慌了手脚,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都推举了个什么样的新君。
国库虚实那可是代表一国实力,如今国库空虚,若是出了什么意外,那真是要亡国的大事啊!
殿中一时议论纷纷,而常瑶便是在这样的混乱中站了出来,沉声开口道:「还不只如此呢。前阵子七星楼下搜出的那些白骨,实为太子自各地运回京城的私兵,那七星楼下便是一座小型的地宫,将人暗中藏在地下,秘密操练,一些混入皇城司中作为自己的势力,一些则送入朝臣府中,监察百官。可惜,因茹夫人一事,加上“刺客”闯入,为免被人发现,身为幕后主谋的太子便一把火烧了地宫,残忍地掩人耳目,之后事发,却将之尽数推给常主簿与凌首辅身上--」
听到凌首辅的名字,靳尹这才想起了什么,神色一僵,忙转头去看身旁的凌思思,只见她沉默地站在自己身侧,不过几步之距,她红着眼看他,那双曾满是爱意的杏子眼里,如今唯馀怨恨,哪有半分情意?
这样的结果令他害怕,他上前想握住她的手,却被她很快躲开,「你想要藉我的手,除去阿爹,我早料到你不会放过我们,幸好早留了一手,否则什么皇后,我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?」
「你在说什么,朕怎会伤你?你可是朕唯一的皇后,朕不会让旁人伤你……」
「闭嘴吧你!」凌思思再忍不下去,「你说这话怎么就不噁心呢?如果不是我提前防备,你甚至还想用那什么破预言除掉阿爹,污衊阿爹就是那将来会亡国的人,一旦坐实了这罪名,我又怎会好过,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过我们,这样假惺惺的给谁看呢!」
「所以,朕不是遂了你的意,轻判了首辅吗?不过流放之刑,你还是朕的皇后,一切都没有变,你还有什么不满意?」
他是真不明白,一切还如从前,她依旧尊贵,而他也顺利登基,她为什么还不满意?还想着离开?
「可预言,也能造假啊。」
步夜微微一笑,自人群中站了出来,神色不变,依旧面带微笑,「事实上,真正的预言就只有一个,出自十年前司天监监正崔恪之手……」
「放肆!」
还未等他说完,靳尹已是面色难看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,眾人瞧他此时的模样,颇有些狼狈的欲盖弥彰,哪里还有平素的气度?
然面对着新君之怒,步夜却神色不变,一步一步走过去,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,平视着当今大盛最尊贵的君王,继续道:「白虹贯日,荧惑守心,凡见此象者,必有灾殃,君者失朝,必有亡国去王之象,而这预言中荧惑灾星所指的人,恰是你啊--殿下。」
此言一出,四座譁然,皆震惊地看向步夜。
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,行事神秘的司天监少监,分明笑得很是温文,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刻薄难听。
靳尹听他说完,眼中闪过一道凶光,冷冷道:「步夜,凡事要有度!」
「该有度的是你!」
步夜还欲再说,陆知行已走过去,拍了拍他肩膀,道:「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?为了夺权,不惜与外敌勾结,康王现在应该还在等你的回覆吧?」
「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」
常瑶睁着一双水晶般剔透的眼睛,直直地看着御台上的靳尹,忽然笑了。她容貌清丽,因此鲜少有太过尖锐的表情,但此刻她唇角微扬,眼皮轻耷,却是笑得异常冷酷,而在那样冷酷的笑容里,艳若春花的红唇扯出优美的弧度,一字字儘是冰凉:「意思就是,你们口中的大盛新帝,其实早与西启康王勾结,彼此协议,将帝京让予西启,而康王帮他演出一场场作贼喊捉贼的戏,好助他登上帝位。」
靳尹眸光闪烁,道:「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」
「不知道吗?那也没关係,我不介意替你复习一下。」
常瑶抬眸,迎着少年新帝幽深冰冷的目光,没有半点退却,一字一句,如雷贯耳,「早在几日前,你私令边境门户大开,致使康王敌军长驱直入,踏破我朝江山--算着时间,康王兵马业已攻破玉泉,然而为何出了这样的事,京中却没有任何消息呢?」
「什、什么?敌军已经攻破玉泉了?」
朝臣闻言,顿时爆出一阵惊呼。
玉泉关后,再无要塞,若敌军攻破玉泉,要攻破帝京早已是探囊取物,更何况消息遭到刻意封锁,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,他们根本毫无胜算!
有些人想到这里,早已心如死灰,乾脆绝望地瘫倒在地,直呼“天要亡他”,更甚者是开始纷纷指责对此毫无所觉的兵部与皇城司,一时殿内闹哄哄的宛如菜市。
而皇帝便是在此时,蹣跚上前,咳了几声,沉声开口道:「为君者,道之以政,齐之以礼,太子通敌叛国,残害血亲,是为无德;戕害朝臣,罔顾黎民,是为无礼,你不配坐这九五之位!」
兴许是他话说得激动,又牵扯身上沉痾